当初 (2 / 2)

        这是他在踏入报琼阁的第一步就想好的，尽管彼时万旸只认为自己会被充为扫洒浆洗的仆役——事实近乎确实如此。

        在老鸨将他一一见过乐舞教习时，惊惧之下，万旸伏地叩头流泪，哭嚎着称自己打小体弱，不堪劳役，见弃父母，恳求被扫地出门乞讨为生。依万旸所想，倘若如此他至少也能去寻同在京师的长兄，而不至于从此没入奴籍，不见天日。

        瑶锦，阉人模样的老鸨，尖利地大笑一阵，脚尖在他后脖颈上点了点，暗暗使力踩下去，斥骂道：“哪来的不开窍的痴儿。这尊性如何接待客人，湘竹，你挑的这种货色，后厨正缺个刷盘子的，你领走。”

        万旸这时才意识到事情似乎不妥，僵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还挺倔这蹄子——”瑶锦冲他侧腰狠踹一脚。“你倒看看这小子怎么模样。”湘竹摇了摇折扇说道。他面上看来约莫二十好几，竹冠和玉坠显出文人似的风度。

        瑶锦黑青上绣了兰草的履尖在万旸胸口下亘着，把他战栗的上半身掀起，万旸哭得泪水狼藉一片的双眼对上瑶锦勾了红的眸子。瑶锦啧一声，瞥了湘竹一眼，脚尖落下：“倒也说得过去，像是你相中的——起来吧，别把膝盖跪青了。”他满意地剔起他的长指甲。

        万旸虽年少，但并非全乎不知通世事。若是至此还不明白自己的境地，也太悖于他万氏“奇童”的名号了。他努力想做出个蠢笨模样，笨手笨脚爬起来，踉跄两步后拾起袖子往脸上便抹，发出很响的擤鼻声。

        湘竹蹙眉。瑶锦拿指甲往万旸额头上一弹，疼得似乎搓掉了层油皮：“哥哥我是见过人的，省得你在这充愣。”万旸无言，暗自掐紧掌心，抿着下唇不语。

        “呵，这副模样，”瑶锦嗤笑，“识得字吗，能写几个？看你乐舞大抵是半窍不通。弹琴，下棋碰过没？”

        万旸艰涩地说道：“乐舞未曾学；棋习过两载，琴只堪弹几首曲子；在念四书，诸子史坟囫囵读了些，能诵左氏；修过算学，能读账簿，九章就要学毕了——”

        “谁要你说这个了？”瑶锦不耐烦地打断他，“猪油蒙心的蹄子，这阁里的账册是你配看的？”他看向旁边无言而立的湘竹：“有些颜色，人倒也不笨，我看这烂泥倒是能让姓邱的调教调教。”

        “不错。”湘竹只回以这两个字。

        与万旸一同被掳来的另有三个孩子，大概此时都实在有些吓着了，被瑶锦问话的时候只是唯唯而已。他们被教习带走时都回报以恭顺的、惊人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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