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鹤(十三) (1 / 5)
那一夜夜深,周从事穿过一道道门廊,前来拜见卫宁的时候,他正孤身一人,坐在私宅深处的耳房里。门窗笼闭,只在一盏暗淡的灯火下,沉默地擦拭着随身所佩的青玉匕首。
“胡先生的妻女,现在已经过了黄河吧。”卫宁说。
“是,大人,一切顺利。”周从事答道,“您让绿林豪客,半路迷倒了押送的官差,偷龙转凤换走了胡先生的亲眷。想来他们,不日便能在漠北重聚。即便不慎被大司马查知了蛛丝马迹,也只是手下人疏忽。这样救人,再好也不过了。”
“胡先生赤心报国,托付于我,我总要设法保全他的至亲。”卫宁黯然一笑,“算不上救人。这些年,纵然救出了几个人,却也害死了更多的人。”
周从事低着头,站在一丈之远的地方,脸孔和神情都藏在浓重的阴影里。可即便屋中灯火明亮,卫宁未曾抬起头来,便也不会看到她凄然惆怅的目光。在他们所背负的罪孽面前,一切劝慰都苍白无比:“这都是您忍辱负重的权宜之计,若能保全社稷,青史之上,定会明白您的苦心。”
卫宁自嘲般地冷笑了一声:“哪里见得苦心,倒是个货真价实的佞臣。——有时候,我真有几分羡慕夏太常,能抬起头来,堂堂正正地做人。”
“大人保有用之身,为的是时机到时,能做有用之事。夏太常只顾自己的清名,一事无成,如何能与大人相比。”周从事摇了摇头,“——眼下这样的发展,不是正合大人的预料吗?大司马信了大人的话,也封了大人做镇南将军。大人在外,手握重兵,便能与中禁军与长安府兵抗衡。一步步,都在大人的计算之中。”
卫宁冷笑着说:“信了几分,那也难说。只是大司马天性多疑,想要的是,朝中文官不和,武官相斗,互相争权夺利,都要仰她的鼻息。她的地位,方能稳固。大将军纵是她的亲弟,她哪有半点情分,又何时放过心。这一回,不过是因我憎恶大将军,中了她的下怀,才让我统兵在外,与大将军互相制衡,斗上一斗。”
周从事无言,咬着牙,低声斥骂了一句:“这样的毒妇,竟然执掌了朝廷的权柄,真是社稷不幸。”
卫宁用力地摩挲着手中青玉的剑柄。深深的云纹图腾,在他的指腹上,烙下一片稍纵即逝的印痕:“……我这几年,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违心之事,你们仍然信我,愿意跟随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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