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一厢情愿 (1 / 7)

        地板的冰冷渗透表皮导致身体轻微地抽搐，窦刚看着天花板，脑袋和走马灯似的不断循环过去的片段。窦安没有出生的时候，除夕他们都在爷爷和奶奶那里守岁，即使父母从来没有与他谈及以前的纠纷，他也知道爷爷非常讨厌他，给他睡觉的房间只有犄角旮旯，至于奶奶不会表现那么明显，对待他的态度也剩余基本的客套而已，所以他害怕除夕，尤其结束打招呼的环节仿佛变成体育老师允许自由活动的信号，他爸坐到茶水桌和兄弟递烟沏茶吹牛皮，他妈钻到厨房和姑嫂拣菜洗碗聊八卦，窦越则拎到长辈旁边被他们和蔼地嘘寒问暖，唯独他站在原来的位置，慌乱的视线最后定格自己蜷缩的脚趾。相同辈分的小孩嫌弃他散发农村的泥巴味儿就故意忽略他胆怯的搭讪，他只有兀自待在分配的房间发呆，里面撇开床架就没有其他的设施，床架坚硬的边沿硌得屁股生疼，他扭动麻木的脚板，然后弯腰抹了抹地板直接平躺下来。

        使劲吸溜酸涩的鼻头，窦刚明白不能催促爸妈回家，他们对于他依旧有些陌生，尽管回家已经半年的时间，他也不太习惯亲近他们，而且比起宽敞又舒适的房间，他却宁愿在壁橱睡觉，狭窄的空间能够为他营造重新被外公和外婆环抱的氛围。仿佛变成自己的秘密基地，他把他的宝贝都添置其中，小台灯，千奇百怪的鹅卵石，以及学校坐在自己旁边的女孩躲到抽屉编折的纸星星，她告诉他垒满储蓄罐就能够恢复妈妈的健康，并且慷慨地分享多余的纸星星帮助他也实现愿望。背面沾过胶水粘贴到头顶的柜面，他关灯看着纸星星，想象外公和外婆乘凉的夜晚也点缀相同的光亮。

        大概星期五下午，窦刚放书包准备整理他收集的鹅卵石，打开壁橱却错愕地发现被衣服取代，他爬去挡板就撞到干净的柜面，不止纸星星，包括胶水的痕迹也彻底消失。翻找房间所有的角落也没有结果，直至晚饭才听见窦母提及壁橱，他被她委婉地提醒胶水容易损坏木器漆，喜欢的玩具可以放在床角的收纳箱，他点了点脑袋，泪水趁他扒饭的空隙悄悄藏到碗中。

        窦刚没有耍脾气的资格，所以与现实妥协，他再也不是整天在田野撒泼的细伢仔，驻足城市就必须遵守城市的规矩。窦父试图缩短彼此的距离为窦刚买了各种各样的飞船，他清楚自己应该表现出来非常的开心，摊在双手中间的飞船却忽然化作鹅卵石。嘴角的弧度随即消失，窦刚仓促地道谢以后就匆忙返回房间，他站到收纳箱前面，抓住飞船的手指逐渐放松。

        嘭！

        烟花爆炸的动静惊扰窦刚，搓揉惺忪的眼睛，他接连打了两三个喷嚏，环顾格外安静的客厅，他溜到厨房拿了碗筷坐在只有残杯冷炙的餐桌。隐约听见有人嬉闹，窦刚吐掉冰凉的鱼肉趴到桌面发呆，玻璃杯被倒映的烟花晕染绮丽的色泽，他不敢眨巴开始模糊的目光，喉咙翻腾的酸涩却堵塞鼻孔促使他难受地喘息。

        窦刚？

        完全没有注意靠近自己的窦越，窦刚摔到地板才和他交汇视线，对方扶好塑料凳又横穿他的腋窝轻松地提溜他起来。歪倚在窦越的胸膛，沐浴露的芬芳剖开缝隙弥漫他的鼻腔，诧异自己立刻顺畅的呼吸，他咳嗽的同时准备与他解释，他则牵过他的掌心往阳台走去：

        这里应该也可以看见，会不会冷？我的围巾给你戴吧。

        些微的温暖柔软地缠绕窦刚裸露的脖颈，竭力保持镇静，他没有说话，颤抖的余光瞟见烟花在窦越漆黑的眼睛里面绚烂地绽放，已经凝固的泪水就重新融化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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