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和後山(1) (1 / 2)

        今岁的雪早了一个季，刚入秋，天边就飘摇了。後山的峰头像浇了一勺炼r，无b诱惑，这b喻是尼尔—西索亚家的么子—说的。这小子嚷嚷着就刨起地上的雪往嘴里塞，他三哥不愧是亲兄弟，拉来一小座白花花的盐山，闪得尼尔直流哈喇子，扑上去张嘴就是一口。呦豁，可不把孩子涩哭了。孩子他三哥又是个大嘴巴的，拿自己小弟的事到处说嘴，城里上上下下都传遍了，好一阵子，西索亚家的么子羞恼在家，不敢见人。西索亚家的二子，西律，他是高地指挥系，与我同期。西律·西索亚，冷静、内敛、寡言，他的名字即是理智的代名词。我实在难以想像西索亚兄弟相处的盛况。

        雪下得轻，但是久，一晚过去，园圃的雪便积了半阶高，满目惨白，不见生气。伯爵藉扫雪之名，行蹭r0U之实今岁秋猎，我猎得一头雄鹿三只野雉。我与老男人，大概四年前，你走的第三年，才建立了允许彼此共桌用餐的关系，显然，他无心维持，以致这段关系向来摇摇yu坠，尽管我的无心维持不亚於他。每每看见你卧室窗台前的蔷薇，不由自主记起他见过你最後一面的事实，老男人再怎麽面目可憎，我都得在他眼里找你的影子。尊贵的德雷伯爵何尝不是如此，在我这张与你肖似的脸上，找你的影子。我觉得他可怜，我岂不是更可怜？

        我与伯爵相约，一个故事换一个故事，你的童年故事换老男人与你相处时的故事。他想知道你更多小时候的，我想知道你是如何过那些年尤其是我进了高地後。交易不出三次，我俩都火了。我说他所言全是胡捏乱造白日梦话，他竟然、竟然说，你差点就应了他的情意，还说都是我的错！他说我所言根本是我约夏·列格维的童年故事，不是艾米·列格维的！我与老男人终究掐了起来。我骂他为老不尊、不知羞耻，竟敢亵渎你。他骂我自以为是、懦弱骄横、r臭未乾。我cH0U枪，老男人早已上膛。

        艾米，我并未忘记，当父亲坐上轮椅，高大威严的男人被迫屈起膝盖，将半身都系挂在金属的四轮上。尽管帝国最优秀的医生隐晦地保证现今义肢技术绝对可以恢复R0UT的自由，不仅是机械臂、拟真皮肤，甚至能够模拟知觉，除了要定期保养机械臂，开销稍嫌庞大，医生想不出更多的缺点。或许从医生的角度看，人类应该全面将R0UT汰换成机械。父亲的蓝眼睛，眼睛里的海，冻结了。刺骨，难以消融。他待在自己的房间，锁着，只在饭点时，让你往里头送三餐。我感受到家里异样的氛围，紧紧攒住你的袖子，你食指放在唇前，轻轻嘘声。

        几日後，德雷伯爵寄了酒会的请帖到列格维家。父亲将请帖搁在书桌上，出了房间，一家人宁静地共进晚餐。白sE纯洁的桌巾遮住了我纠结的双脚，也遮住了其他东西，让我错觉这是与过去一样，再也平凡不过的一顿晚餐。父亲最终并未参加德雷伯爵的酒会，他自酒窖中捡了瓶年份陈久的洋红，派人送过去。不久，伯爵亲自登门。是你应门待客。父亲并未接见德雷，伯爵只是浅浅眯眼，灰sE的瞳闪过暗光，像狩猎前猎食者的神态，他未有一丝掩藏的意味，直白地宣告他对列格维家族自此刻起的轻蔑。或许早於母亲病逝的那年，或许是父亲遇难浑身染血的傍晚，或许是後院蔷薇齐放的瞬间，家族姓氏的荣誉如失守的城墙般瓦解崩塌，激起h土飞沙，劈头盖了列格维一脸。

        父亲的情况时好时坏，年幼的我愚昧无知，你是家族唯一的主心骨。你照料的对象不再仅限於夜sE下的蔷薇，还有喷水池正中的兔耳树，还有石砖道上的青苔，还有前庭草坪，还有後山的篱笆，连这座山头，都由你一手打理。学校举办春游，将在湖边一处露营，这是我第一次离家，准备行囊的模样生疏青涩，每一项物品都往行囊里塞，两大个鼓鼓囊囊的登山包，仍觉得不够周全。若是以往，父亲会告诫我：”约夏，想清楚，你所需要的，一个小背包便足够了。”但你只是淡淡地望着我兴高采烈的身影，出门时亲吻我的脸颊，并祝福我玩得愉快。

        德雷伯爵偶尔造访，他细长的眼紧迫盯人，落在谁身上都是不小的压力，你让我到二楼的房间玩耍，但当你发现我抱着球蹲踞在楼梯间探头探脑的身影的时候，我发誓你的脸sEb桌上的茶水还凉。伯爵看见了，他嗤一声，我缩了缩脖子像受惊的鹌鹑，你注视着伯爵，话却是对我说：”舍弟在走廊玩球，让您见笑了。”我急红了脸，窜回二楼。我听见那个讨人厌的男人说：”你不容易，大小拖油瓶傍身。”我跌了个跟头，膝盖磕在细绒的地毯上，明明不痛，我却闷哼一声，第一次见识到何谓嘴b刀毒。

        艾米，老男人的嘴还是那麽毒，可他鬓上已有白丝，七年了，伯爵是人，他老了，讨人厌的男人也变成讨人厌的老男人。我不想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和他斗下去，没意义，浪费生命，但我恍然发现，我不跟伯爵斗，往下的生命似乎更无意义。那还是继续吵吵闹闹吧，列格维家才会有些人气。

        啊，父亲是开春二月走的，很宁和。我照往常推他去庭院走走，他看那扇门你知道的那扇门看得入迷，我唤他好几次，他未应。我到他面前蹲下，与他平视，才发现他阖眼睡着了，父亲的头偏向待放的蔷薇丛，面容安详。我不敢吵醒，父亲就没醒来了。

        小时候，我见了琳恩太太肥硕的橘猫，便嚷嚷着要养小猫咪，父亲否决了。父亲说：”约夏，你现在是一只小猫咪，你和艾米，还是两只小猫咪。你知道的，小猫咪很小，养它要负起责任，”父亲话语徐徐，”人类的情感是随着时间放大的，只有你全心全意地Ai着他，Ai他的完美，Ai他的不完美，你们之间的Ai才会长存。当你养了一只猫，你养的不只是一只猫。你要接受它的到来，接受它的情绪，它的SaO动，它的病变，你还要接受它会离开或者Si亡的事实。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这需要学习。”

        艾米，我宁可自己永远学不会。独自一人时，我总是忍不住想，若我当年回来得再早一些，是不是一切会不一样。我怪联邦的临Si一击拖住我回家的脚步，怪报信使没有传达我意，怪伯爵没有拦住你，怪自己回来得太晚。

        你还记得罗埃亚吗?罗埃亚·罗l，我最好的朋友。绿眼睛，卷发，像只温驯的大型犬小姐们都这麽说。我亲Ai的朋友，他已经离开七年了，我很想他。当初所有人缅怀罗l家长子的英勇捐躯，可现在，无人记得他的名。艾米，我不懂这一切，我只知道你告诉我的：Ai就是Ai，思念就是思念，我的悲伤依旧是悲伤。

        或许一切错误的起源，是我二十岁甫从高地军事院校毕业，睽违两年回家一趟，随即奔赴战场。帝国与联盟的战事正值白热化，源源不绝的兵团前仆後继投入，高地应届毕业生更是即刻上岗，奔赴吃紧的前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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